人的一生必须学会把握好一个“度”字——回忆父亲朴素的哲理思想
我父亲叫贺球,是个普通农民,没上过学,更没系统地学过哲学,讲不出什么大理论、大道理。但回顾起我青少年时期在家时,父亲对我讲过的不少话,都是很有哲理思想的。他肯学习,肯钻研,悟性高,会总结提炼。他有些朴素唯物主义思想,对儒家的中庸之道特别崇尚。他说:“凡事都注意把握好“度”,人这一生必须学会同一个字打交道,就是“度”字。”他不但这样说,更可贵的是他做得好。
关于养生的哲理
记得有一次谈到一个人如何才能健康长寿时,他说: “一个人要健康长寿很简单,只要做到三句话:不吃过量饭,不干过重活,不生无聊气。”他讲了这样一个小故事:
早年间,直棣(今河北省)河间府有一个读书人叫张文长(化名),年轻时求功名心切,白天干活,晚上夜读,吃饭也不注意,一顿饥,一顿饱,三十多岁就成了病秧子。不但求功名无望,还不知能活几天。一个老中医对他说:“你这个病好治,只要做到三句话:不吃过量饭,不干过重活,不生无聊气,坚持下去,保险就好了。”他照着老中医的嘱咐办了,吃饭八、九分饱,干活读书是很卖力,但不过累,生活也有规律,视功名如浮云,放开心胸,不生闲气。果然不到两年,身体健壮如初,后来活到一百零六岁。
我父亲还讲过一个小故事:
清代光绪年间,我村有一外号叫“饿死鬼(化名)”的人,因家里穷,没吃过一顿饱饭。有一次,一个外号叫“堡牛”(化名)的人,与他打赌,把一根扁担上摆满了包子,如果他能吃完,不要他的钱,白吃。“饿死鬼”一听很高兴,说:“能吃上,就是撑死了,也是做个‘饱死鬼’,再不做什么‘饿死鬼’了。”结果撑死了,白白送了一条命。
父亲说:“要记住,不吃饭不行,但吃的太多也不行,轻则伤胃,重则害命。不干活不行,但干的太猛也不行,万物同理。无论做什么事,都要掌握好度。这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难。许多人就是因为“度”没把握好而吃了大亏。
关于处事的哲学
小时候,父亲经常对我说,在社会上为人处事也要把握一个“度”字要做到:“不说过分话,不做过分事。”
父亲说:“说话是一门学问,从小学到老,不一定学得会。”他讲了个笑话:
一个小孩代表大人参加一个宴会。对面坐着一个老者,用筷子从小孩面前的盘子里夹菜,小孩看了不高兴。因为他在家里听父母教育过他:“吃饭要从自己眼前用筷子夹菜,不能从别人面前夹。”于是他对老者说:“在家里你爹妈怎么教育你的,不是不能从别人面前的盘子夹菜吗?”那老者听了羞得面红耳赤,一时下不来台。
父亲说:“这个笑话既说明了童心无邪,也说明了说话不讲艺术,容易伤人,得罪人。说话要讲场合、看对象,要有分寸。对父母和长辈说话要用尊敬的口气;对朋友说话,要言而有信,不可说大话,许大愿。一个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,特别容易说出一些过分的话,伤人的话。‘良言一句三冬暖,恶言半片六月寒’,也就是这个道理。”在我的记忆之中,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伤人的过头话。他总是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在合理区间。
父亲说:“为人处事也是一门学问。既要坚持原则、正义,又要机动、灵活。要与人为善,把握分寸。”
记得,我十多岁的时候,家里在西嶺下面一块叫“花牡圈”的地里种大片黄瓜、西瓜、甜瓜。父亲让我去看瓜,防止有人偷。有一天上午,还真有人来偷瓜,但他不是一个正常人,而是我村一个外号叫“二彪子” (傻子的意思)的人。我和我二姐看了很生气,警告他快走,事后又找到他妈告状,他家住在关老庙后面,他妈是个寡妇,我叫她二奶奶。她有五个孩子,只有老大聪明,但过继给了她大伯哥,其余四个都不精神。我到她家对她说:“二奶奶,你家二彪子偷俺瓜吃来。”她听了以后说:“待他回来,我打这个彪东西!”当父亲得知这件事后,对我说:“二彪子是个不正常的人,把他劝走就行了!他妈妈不容易,以后不要再去找她告状了!”我意识到,在这件事上做的有点过分。处事要看对象,掌握分寸,不可太较劲了。大概我父亲出于怜悯之心,备了一提包黄瓜,让我送到他家,他妈妈很感动。以后二彪子再也没有去偷瓜。秋天,她院子里的苹果熟了,他妈妈让人给我家送去七八个苹果,那时候苹果是稀缺物,全庄只有这一棵苹果树,平时极少见到苹果。所以,我父亲和全家人都很高兴。
多年之后,每当我忆起这些往事,总是十分佩服我父亲,在处理问题上分寸能把握的恰到好处。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,他是我第一个哲学启蒙老师。
他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:哲理就在生活之中。后来,我在上大学期间,系统地学过哲学,懂得了什么是“三大规律”,懂得了“度”是哲学中的一个范畴。以后我在工作中,还见过不少专家学者,向他们学到了不少哲学知识,自己也出过一些这方面的书。但往往是:“理论是巨人,行动是矮子。”我父亲虽然没学习辩证法,但他是行动的巨人。
我常想,父亲关于“度”的教导,不仅适用于处理人生的各种事情,而且适用于治国治家,改革开放等各种大事上。如改革开放,必须把握好“四项基本原则”这个“度”,否则就要出大问题。道理虽然好说,但真要做到很难,只能靠在实践中不断探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