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井情深
记得我的家乡莱阳市河洛镇贺家沟村有一眼非常古老的千年老井,叫做南井,在我童年和少年时期,我与它像我的一位亲人一样,感情甚深,至今难忘。
大概,凡从农村走出来的人,对故乡的井都有着很深的感情。过去,农村人把离开家乡外出创业,叫做“背井离乡”。可见井对农村人是多么重要。还有句老话,叫做“吃水不忘打井人”。人离了粮食不行,离了水也不行。对村里人来说,水与粮食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。因此对井特别看重。
记得,我父亲在世的时候,对村里的南井也是独有情深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他离开家乡到我当时的工作地高密住的时候,虽然只住几个月,但嘴里经常念叨老家的那眼古井(南井)。他说,他在贺家沟从小到大,就是靠着喝那口老井的水生存的。可以说,在没有自来水的那些年代,没有那口井就没有贺家沟村的人。
这口老井,座落在村西南面的一条小河沟底,属三山交汇之处,地势低洼隐蔽。深约两丈多,井口直径约两米,呈不规则的八角形,用大石块砌成。井底东南方向有一个水很旺的泉眼,像一个打开的自来水管,不断向外喷水,常年不断。井底西半部是一个呈半圆形的石台子,便于井水少的时候人们下到井底活动,而靠近泉眼的南半部分,则低下一尺多,成了一个水槽,便于盛水。
据说,自从有井几百年来,无论天多么旱,从来没有干枯过。记得我小时候,每逢春夏之交天特别旱,大河的水都断流了,但老井的泉眼仍在喷水。我曾被大人用绳子拴腰送到井底下,蹲在井底的台子上,用瓢接水,四五分钟就能接满一桶水。由大人把水桶提上来,然后放下一个空桶我再接水,一连接十多桶水,才把我从井底提上来。每逢大旱。我几乎都要被送到井底接泉水,所以做了多次“井底之蛙”。
这井里的水甘甜、清口,是标准的山泉水。我小时候,每当渴了,就喝从井里提上来的水。从不喝烧开的热水,身体很健康。村里的人也都是这样。大概是井里的水含有益的矿物质丰富,所以村里人的皮肤都很细腻,没听说有缺钙的,也没见过有黄牙的。
这眼井到底是哪朝哪代谁打的,已无从考究。只是听父亲说过,大概从明代老祖宗搬到这里来不久就打了这眼井。庄周围一共有三眼甜水井,除这眼外,东沟底下还有两眼(东井、东北井),但水质不如这眼。其中东北井,淹死过一个到井上挑水的孩子,淹死的这个孩子名叫“孟传”(化名),比我小两岁,冬天到东北井挑水滑到井里淹死了,我听到后,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。以后多年,每当想起来,都感到心痛和遗憾!而南井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不幸的事。我从十多岁就开始到井上取水,开始是与我二姐两个人抬。后来我就自己学着挑。那时我好胜心强,我试着自己挑两个半桶水,受到大人们的夸奖,十分高兴!住了半年多,我竟然能挑动两个中桶水,又得大人们的夸奖,我更加高兴!以后到南井挑水的事,就由我包下来,只要我在家,每天早晨都到南井挑三担水,直到我上大学离开家乡。
记得冬天,井台上结了冰,净明瓦亮,很滑,站在井台上向上提水很危险,但却从没发生过事。我父亲说,这是一眼“益井”、“神井”,是有神灵保佑的。
有一次我去挑水,不小心把一只水桶掉在井里,把我吓害了,慌慌张张回家对我父亲说:“爹,不好了,我把井掉在水桶里!”我父亲一听就笑了,说:“井怎么能掉在水桶里?”父亲便去帮我把水桶捞上来。
这井水,不但供村里水吃,而且供村里人种地用。记得每年春天到西岭栽地瓜秧,都要从南井挑水浇灌。我从井里提上水,挑着满满两大桶水,爬一里多坡,才能走到地头,累得气喘嘘嘘、满身大汗、腿痛腰酸。但我那年轻,不甘心比别人落后,别人能干的我也不能示弱。
南井,是村里的命根子,所以村里人对它爱护有加,规定:不准向井里扔东西,不准在井台边洗衣服、洗菜。为了保持井水卫生,每年春天还要把井水抽干,清理井底下的淤泥和掉进去的脏物。
一九五八年,井的东南面修了个小水库,风景环境更美了,井里的水也更旺、更甜了, 村里人对井更加热爱。
改革开放之后,村里家家户户装上了自来水,村里人嫌从井上挑水费事,就把这眼老井封了。二、三十岁的年轻人大概已不知这眼老井在何处了。我父亲和他那一代的老人都没有了,我们这一代人也上了岁数,但还记得那眼老井。
每一次我回老家探亲,只要有时间就到老井所在处看一下,像去看望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。而那古井已被深埋地下,不见踪影,只见几棵白杨树站在那里,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什么!
前几天,在一张报纸上见到一则报道:寿光市张家寨子村将一眼被埋半个多世纪(六百多年)的古井重新挖掘出来,欲将其打造成景点。我就想,我村的这眼古井,是否也有开发价值?
愿有朝一日,千年古井重放光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