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中的“杏树王”

 

记得小时候,我们家西场院边上有一棵老杏树,村里人都叫它“杏树王”。人们之所以这样称呼它,因为它确实有取得这个称呼的资格。

 

那时候贺家沟村村子小,住户都集中在一个北高南低的小埠子上,庄西头是条沟,长满了树木;沟西就是西岭,我家的场院就在西岭下半坡。地势较高,土质肥厚。老杏树就生长场院的东侧,地势较高,特别引人注目。场院北边是一条东西大路,过路行人很多,走到这里一眼就会看到这棵非同一般的“杏树王”。它令人骄傲的地方,起码有六点:高、粗、奇、古、多、益。

 

高,就是长的高,约有十多米高,比一般杏树高出二、三倍。又因其处在高坡,显得更高,枝叶也极为繁茂,树荫可遮过二亩地来。

 

粗,就老干极粗,需两个大人合抱才能抱过。听老人们说,这样粗的杏树从来没有见过。

 

奇,就是它造形很奇特,整个树干由南向北呈六十度角倾斜,像一位躬身向人亲近的老人。由于树身既粗又有斜度,所以孩子们可以爬到树玩,大人也可爬到树上摘杏。另外,它的东面和南面有十五棵比碗口还粗的杏树,将其环绕,犹如“众星捧月”,更显示出其王者的地位。

 

古,就是它的年龄异常古老,已有好几百年。传说,大概从贺氏一世袓搬到这里不久,就栽了这棵杏树。“杏”字与“幸”字同音,就是希望它保佑后辈人“幸福”。

 

多,就是它每年结杏特别多,农村有句老话:“山大柴广”。老杏长得那么高大,自然结果很多,而且收成早,味道香甜。记得,我小时候,当麦收刚结束,老杏树的杏就黄了,树枝绿叶间像挂满了黄色的大金珠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非常诱人。凡是从路上走过的行人,无不驻足,看上几眼,嘴里不停称赞:“这老杏树真能结果!”

 

益,就是老杏树对人非常有益,真正是:“只做奉献,不讲索取”。这里说三点:

 

一点是在过去经济条件比较贫乏的年代,老杏树帮助我家解决了不少困难。每年夏天都可以从老杏树那里收几百斤杏,一般“大”年(即结果多的年份)收获四百多斤,“小”年(即结果少的年份)收获不到三百斤,再加上其周围我家十几棵杏树,一般一年总计约收获七、八百斤,既可吃充饥,又能挑到莱阳城赶大集卖钱,缓解经济上的一些困难。那黄杏既大又甜,口感很好,所以不愁卖。我小时候经常与我二姐抬着到莱阳城卖杏,长了不少见识。

 

第二点是在饥荒年代,老杏树救济了不少穷乡亲和讨饭人。听我父亲和老人们传说,在清朝咸丰年间我庄有个人叫贺光良(化名),正当杏熟季节家里揭不开锅了,已经二、三天吃不上饭,躺在地上走不动,爬到老杏树底下,拣了掉下来的杏,吃了一顿,就有了劲,站起来。临走时又用衣裳抱了一包带回家。以后,每逢灾年,到了收杏季节,我家里都要把收获的杏拿出七八十斤分给邻居和困难户。

 

第三点是老杏树底下是人们乘凉的好地方。炎热的夏天,一家人在场院干活,热得出大汗;当累了的时候,到老杏树底下围坐乘凉,开个玩笑,拉拉家常,好一幅“农家乐图画”。在合作化、人民公社时期,老杏树底下成为人们集会、聊天的好场所。那时我父亲是村里第三生产队队长。第三生产队,便经常在老杏树底下集合、开会,商量队里的事。老杏树也为生产队做出了应有的贡献。

 

一九五二年秋,我离开家乡到招远二中上学(初中),每次回家走到岭顶向南一望,就看到西岭场院边上的老杏树,感到特别亲切。特别每年清明节前几天,我从招远县回老家走到北岭顶向南一望,看到老杏树开了满树花,远远望去,就是一片“花海”,仿佛在对我微笑,欢迎我归来,我心里更感到亲切。以后出去上大学和参加工作之后,每次回家经西岭走到村西头,最先看到的也是老杏树,它仿佛是一位“老乡亲”似站在那里将我迎接。

 

后来,因到高密县委和潍坊市委工作后,我回老家次数越来越少了,与老杏树见面也少了。有一次我父亲从老家来我处,说了一个令人不愉快的消息。“老杏树被割了”!我心痛地问:“这是为什么?”父亲说:“我也不甚清楚。大概是因规划吧。”因为村庄规划,需扩大住宅区,通街通路,老杏树也只有为此做出“牺牲”了。我听了之后,心里很不是滋味,但又有什么办法呢?

 

老杏树已经没有了几十年了,但它留给我的倩影却在心中永远扎了根。